LEAP主编岳鸿飞(Robin Peckham)每周的评论专栏以敏锐的视角和不乏幽默的文风点评“高眉”艺术和“低眉”流行文化重叠区域的辛辣话题。本周专栏从艺术家以《超人》漫画中的坎多市(Kandors)为创作线索的同名展览谈起,带来了“郊区世界主义”的新概念。
新年快乐!这个假期中,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看迈克·凯利(Mike Kelley)在豪瑟沃斯画廊空间的展览。在当今世界,大概没有第二位艺术家能够用凯利这样的手法处理流行文化有关的议题——他提炼出一种为郊外居民区(suburbia)而构建的世界主义(cosmopolitanism)。但同时,世界上也似乎没有其它哪种地域承载着和美国郊区一样的文化包袱——一种关于流行文化的包袱。以下这一事实更加强了我对此现象的感受:在到达的艺术区之前,我驱车离开的是一座几乎符合人们所有刻板印象的、位于荒地中间的高尔夫球场上的乡村大宅。那里正是我回家探亲的地方:孩子们坐着红色的四轮小拖车,由父母们拉着在公共绿地上转圈;人们站在泳池后面的吧台边,吃着墨西哥玉米卷和汉堡。有时仅仅是为了买一瓶瓦斯,你就得要驾车绕出这片。将这种生活方式当作笑谈固然很容易,但也正是得益于这种所提供的极佳制作条件(production value)——物理、文化及其它方面的基础设施在这里被开发得相当完善,才使得迈克·凯利这样的艺术家得以如此高产。
更准确的来说,我的意思是:在绝大多数文化地理学的论述中,城市总是看起来更加精密复杂,而乡村则看上去比较滞后。但当下的美国社会却提供了另一种的范例——几乎与上述情况恰恰相反。在近期重新焕发活力的市中心,一座重新投入使用的工业建筑大楼里,我站在这间设立在大楼遗址内的画廊门口,确实感受到了某种逐渐蔓延开来的、美学上的愉悦感;而一想到在距离画廊几个街区远的Skid Row地区,正是美国现今最大的露宿者扎营地,这种美学感受就变得更加不可或缺了。然而,回到泳池旁的零食吧,你仍然能够像在其它任何地方一样接触到数字(也是那里唯一的方式)以及消费文化,而且还不用面对城市中心生硬的“现实感”。在郊区,审美的标准往往很保守,而且常可以说是无趣。(在上述的例子中,两个地区的社会形态多少都算得上的,因此无论如何,都应该将美学作为一个的议题拿出来进行讨论。)
上述的这种张力正是迈克·凯利凭借直觉捕捉到现象之一。对这位艺术家而言,强势文化——一种比艺术或其他形态的精英文化更加强势的文化,正是大众传媒。这种强势文化通过电视、电影院、大型零售商店、巨型以及汽车经销商进入到美国郊区和全球大大小小的家庭中。而在这一过程中,人们投射在物品、图像,以及在各种裂隙中上演到底的家庭戏剧上的主观心理现实更加强了大众传媒的影响力。凯利既可以在本地语境之下,在以上这些形式和门类的事物内部作业;他也可以将这些事物为构建世界主义式郊区的材料。(可以说,这正是在过去的数十年中成功地向全世界推行的生活方式的面——将郊区建设成一种更完善的城镇。)这是一条双向车道,凯利一方面相信郊区大众文化的合,另一方面也城市精英们,他们仍然保有对舒适而庸俗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的。
豪瑟沃斯画廊的当期展览“坎多市 1999-2011”(Kandors 1999-2011)差不多汇集了迈克·凯利同名系列创作的全部作品(展期将持续到1月末)。(简单地回顾一下坎多市的传说:它是漫画中超人的故乡,后来被一个反派角色缩小成为一个微型城市。于是,超人将坎多市放在一个钟形罩中,并用坎多市原先所在星球的空气充满玻璃罩来它。故事中的钟形罩、微缩城市和玻璃瓶都是艺术家用以构建其作品的雕塑元素。)从呈现的方式和效果来说,这次的展览都令人惊艳,并且似乎成功地在当下的语境中为作品概念提供了新的诠释方法。吸取郊区电视文化经验的精髓,凯利撰写了一系列充满意外性的晦涩故事,它们有关难民群体、移民现象、气候变化、技术决,以及经久不衰的、关于他者的讨论。第一次在2008年的上海双年展上看到“坎多市”系列作品时,我相当不喜欢这组作品,觉得它们看上去太过光鲜闪亮、俗气和化。然而,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当时拍下的展览照片,我当时一定是误将这些作品想成了其它什么东西,因为这组装置实际上看上去有些古怪的滑稽感。这也证明了,我们只是活在自己记忆中的现实里。十年以前,我还是离美国郊区的生活太近了;现在,我终于离那里足够遥远了——好吧,不说怀念,至少对于郊区内嵌的、文化上的真诚应该给予其应得的认可。